【会员之窗】刘磊：深圳三院打赢三大战役

作者：深圳市医院协会  发布时间： 2021-08-16

2020年10月14日，深圳经济特区成立40周年，表彰40名勇立时代潮头、锐意改革创新、敢于实践探索的创新创业人物和先进模范人物，卫生健康领域有两位代表，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党委书记、院长刘磊是其中之一。

而9月8日，他还被评为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短短1个多月，两次受到习近平总书记接见，我感到很荣幸。这是我个人的荣誉，也是深圳全体医务工作者的荣誉。”刘磊说。


他是1997年来深圳的，如今已经24年了。虽然时间不算很长，但已经把名字垒进了深圳的发展史和健康史。

第一战役：打造器官移植的深圳高地

南下深圳，刘磊的第一站是深圳市儿童医院。在这里深耕19年，他作为学科带头人，一手打造了小儿外科，创建了小儿腹部外科和新生儿外科，并逐渐从一位临床专家成长为学者型医院管理者。


深圳三院是第二站，也是他心中的终点站。这里记录的，更多是他在医院管理和建设上的横刀立马，纵横捭阖，“在深圳三院工作5年多，我们一直在冲锋，最高兴的是打赢了三大战役。”


第一场战役发生在器官移植领域。


作为20世纪最大的医学创新之一，器官移植位于金字塔顶端，代表着一个地区医疗服务能力的综合水平。深圳市在器官捐献和移植领域探索很早，2003年就颁布了全国最早的地方性人体器官捐献移植条例，2007年起有医院先后成为国家和省试点单位。


然而，2016年初，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竺来调研，一位红十字会专家说，深圳一直没有一家医院能够实施器官移植，试点并没有达到预期。陈竺和陪同的市委领导都很惊讶。


这激起了深圳人的好胜心，建设符合经济发展要求的医疗卫生高地，必须尽快补齐这块短板，谁能担当大任？时任市卫生健康委主任罗乐宣推荐了刘磊。


接到通知后，刘磊有些惊讶。这不是他第一次承担对深圳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项目——此前深圳市决定投入50亿扩大建设深圳三院，还是深圳市儿童医院党委书记的他，被点将带着三院再出发。


“儿童医院在市中心，上班十几分钟就到了，很方便。三院新院区在龙岗，当时还是郊区，路上就要耗掉不少时间，不太想去。”刘磊坦承自己有过犹豫。但他从来不缺干事创业的担当，很快披挂上阵。他到岗不久，党的建设、队伍建设和文化建设正如火如荼，突然又要上马器官移植工作，能不能做得过来？他的心里又一次打起了鼓。



其实首选是另一家医院，遇到了较大阻力，才选择了刘磊。这个细节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接过了不少人避之不及的这个烫手山芋。他相信，作为传染病防治专科医院，深耕肝病领域的三院有开展肝肾移植的基础。


当头一棒从意料之外的地方打过来。“我回去一研究，发现坏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磊说，器官移植要求必须具备三甲医院资质，深圳三院当时还不是。进一步梳理的结果让他更受打击，“我们连器官移植所需要的手术器械都没有，这不是从零开始，简直是从负数开始。”


话里似乎还带着当初的憋屈，语气却已是胜者回首往事的感慨。


刘磊从小爱看战争片，小时候又随水利部下属单位工作的父母到湖南、贵州山区生活，养成了敢与天地奋斗的气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按部就班，而是多线操作，一边启动三甲评审，一边筹备器官移植团队，一边联系国内顶尖的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何晓顺教授团队和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郑树森院士团队，寻求柔性合作，引进他们的智慧，培养自己的人才。


深圳市卫生健康系统2014年启动的“三名工程”，大手笔的投入给了刘磊巨大支持。没过多久，器官移植中心成立，2016年4月22日，中山一院器官移植中心深圳分中心挂牌；5月17日，浙大一院肝移植中心深圳分中心挂牌。


期间，在全院各科室的帮助下，器官移植科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从外科、ICU，麻醉、检验、影像到术后随访的全链条建设。


这显然是深圳速度的杰作。甚至与中山一院团队启动合作后的13天，在该院OPO（器官协调员）的指导下，刘磊组建的新团队就开展了第一例器官捐献手术，一位患者捐献了肝脏、两个肾脏及双眼角膜。

▲深圳三院医护团队正在进行器官移植手术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资质审批。“在这件事上，我要特别感谢黄部长和许书记，他们是深圳三院的贵人。”刘磊说。前者是原卫生部部长黄洁夫，中国器官移植体系的关键设计者之一，从审批流程和材料准备方面为刘磊指点迷津。后者是时任深圳市委书记许勤，他亲自写了一封信到北京，介绍深圳卫生健康领域的建设情况和群众的健康需求，发挥了巨大作用。


市卫生健康委也提供了巨大帮助。刘磊起草了申请材料，交到委里后，罗乐宣放下其他工作，逐字逐句推敲，确保材料有足够说服力。


2017年，刘磊连续吹响两场高强度战斗的冲锋号，先是克服困难，拿到了肝肾移植资质，开辟了深圳自己的器官移植阵地，不久又成功创建三甲医院。


“取得器官移植资质那天晚上，我和罗乐宣主任通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高兴劲儿记忆犹新。”刘磊说。器官移植科还获批为市医学重点学科，改良背驼式肝移植、非转流原位经典肝移植、劈离式肝移植、小儿肝移植、减体积肝移植等多种术式逐步开展，手术成功率提升至国内领先水平。


2020年，尽管受疫情影响，肝移植团队共完成121例肝移植手术，总例数位居全国第16位，全省第3位。“这标志着我们进入了全国第一方阵。”肝移植学科带头人姜楠说，前不久他和团队领取了刘磊颁发的100万元“院长奖”。


这个奖励始于姜楠入职时的一次约定。他原来在广州市工作，从事肝胆胰脾外科及肝脏、胰腺移植的临床和研究多年，曾赴世界知名器官移植中心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附属医院深造。得知深圳三院器官移植开科后，为了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他找到刘磊自荐。


刘磊很得意这次引才。姜楠带来了团队和两项国家自然基金项目作“嫁妆”，在他的带领下，深圳市三院器官移植团队告别了拓荒时代，进入收获期，还创造多个纪录，比如实施全球首例毒木耳中毒患者肝移植、广东省最大年龄（76岁）肝移植、广东省最大体积肝癌肝移植等高难度肝移植手术。


值得一提的是全国首例艾滋病跨血型肝移植。艾滋病患者存在免疫缺陷，跨血型移植让免疫系统更加脆弱，该患者还存在多器官衰竭和功能不全的问题。术前，姜楠连续两天一直睡不踏实，“脑袋里就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演示着各个环节，唯恐有半点差池。”身为外科专家的刘磊也十分关注，多次组织专家讨论，预判可能出现的情况并制定方案。最终手术十分成功，引起全国轰动。


“这个疑难复杂手术体现了我们的器官移植水平在提高，也体现了综合救治水平和危重症救治能力的提升。我对器官移植充满期待，希望用3年左右的时间，做到全国前5。”刘磊说。同时，作为市人大代表，他开始思考更深远的问题，“希望通过立法等方式，探索可复制推广的器官捐献、移植的深圳模式。”

第二战役：建设传染病防治“国家队”

短短几年，龙岗区从荒芜走向繁华，深圳三院依旧是地标。


站在布澜路的正门往里看，院内高耸的大楼上有3块大招牌。最前面的门诊楼上是本名“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中间最长的是标注其教学医院身份的“南方科技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而最高楼的顶部则是最醒目的“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这个以国家冠名的身份，是深圳三院在第二场战役中取得的成果。

▲深圳三院

作为科技部、国家卫健委、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共同建设的，面向国家疾病防治需求，以临床应用为导向，以医疗机构为主体，以协同网络为支撑，开展临床研究、协同创新、学术交流、人才培养、成果转化、推广应用的技术创新与成果转化类国家科技创新基地，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有着极高的含金量。2017年之前，分3批次在心血管疾病、神经系统疾病、慢性肾病、恶性肿瘤等11个疾病领域布局建设了32家单位。广东有两家，分别是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国家慢性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和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国家呼吸系统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筹建第4批时，国家卫生健康委把感染性疾病列入建设范畴，且包括结核病——由于耐药等因素，曾一度沉寂的结核病又成为威胁人类健康安全的重要传染病。世界卫生组织提出2035年要终结结核病流行，这对中国来说任务艰巨，设立国家结核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就是要探索出一条防治新路。


省卫生健康委有针对性地遴选了9家医疗机构去争取，其中感染性疾病领域的攻坚任务给了深圳三院和省结核病控制中心，并以三院为主体。“深圳市委、市政府极为重视，2017年作出申报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重要决策。”刘磊回忆。受国家科技部委托，中国生物技术发展中心到深圳摸底调研，认为只有深圳三院“存在一点可能性”。


“当时我们的口号是保1争3，三院排第9名，看起来像是凑数的。”刘磊开玩笑说。他多次表态争取实现弯道超车。也有不同声音，说弯道超车违反交通规则，“你们进入决赛就是胜利。”


刘磊的妈妈是厂医，虽从小耳濡目染，但他年轻时的梦想却是做一个工科男。直到1978年参加高考时，在老师和家人劝说下才考了医学院。入了行就要做到最好，他从师张金哲院士攻读博士，1994年毕业，是小儿外科全国仅有的7个博士之一。后来一路前行，从遵义去了长沙，又到了深圳。2018年是他踏进医学领域40年，亲手创建一支“国家队”，或许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他争取了省卫生健康委、省科技厅和市委市政府支持，全省结核病防治资源朝着三院倾斜。“把全省的优质资源集结到一家医院，这在深圳传染病防治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说，举全省之力做一件事，没有理由不战而走。


他还邀请了国内外一批顶级专家进行顶层设计，联合平安、腾讯、华大基因、华为、中兴等100余家公司和机构共同申报，共建共赢共享。


医院成立了专门小组，刘磊亲自带队，提前10个月进入“白加黑”“5+2”工作模式。据统计，从2017年10月到2018年8月，小组光标书就改了55个版本，答辩PPT改了86个版本，经常为了修改一句表述、一个细节通宵达旦，其中还有不少智慧来自广州等地的专家。


最终答辩在2018年8月27日。刘磊昂首上台，侃侃而谈。此前几轮答辩他都委托别人，就像平时打篮球一样，最后一关淡定出手，压哨三分！


“当时我们有两个对手，分别来自北京和上海，实力雄厚。北京大谈过去，上海大谈现在，我们大谈未来。”刘磊说。他还特别介绍了特区的体制机制优势、创新发展的环境和理念，“下一步深圳将探索在结核病医防融合，特别是全社会广泛参与等方面形成立体的防控机制。”


一番话说得全场沉醉。深圳原来是个小渔村，凭借对未来的畅想与执着，创造了城市发展的奇迹。或许评审专家们相信，如果给一个机会，深圳三院能书写医院建设的传奇。2019年5月24日，好消息正式公布：深圳三院获批成为深圳首个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全国唯一的结核病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也是18家单位中唯一的地市级医院。


“这是一次撑杆跳，我们赢了。”刘磊高兴得彻夜未眠。一位领导打趣：“正规军都倒下了，游击队笑到了最后。”

▲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答辩现场

依托广东和深圳，三院早已不是游击队，而是一所集医疗、科研、教学为一体的，以感染性疾病专科为特色的三级甲等研究型医院。结核病学科、传染病学科都在广东省内排名第1位，肺病医学中心在2019年度中国医院科技影响力排行榜上位列结核病学全国第3，肝病中心则是深圳市唯一肝病重点专科。医院还拥有深圳首个顶级复合手术室，配备第四代达芬奇机器人；拥有中国第一家智能化整合实验室；配置有全流程高度自动化的医院火眼系统。

第三战役：从抗疫战场走向远方

2019年1月2日，就在拿下第二场战役后不久，广东省公布第一期第二批高水平医院建设名单，深圳三院成功入选，是第一期唯一传染病防治医院。


省卫生健康委主任段宇飞曾强调，实施高水平医院建设是广东对标国际国内先进水平，推动建成一批国内一流、世界领先医院，有效解决医疗卫生发展不平衡不协调问题，实现全省整体医疗服务水平明显提升的重要举措。显然，在广东“顶天立地”医疗卫生大格局建设中，三院是重要一环。


名单公布时，不少人心怀疑问，1985年才建院的深圳三院是否配得上高水平医院的标签？1年后，新冠疫情爆发，给出了答案。


“我们5年卧薪尝胆，好像很多工作都是为了这次疫情。”刘磊说。面对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他带领深圳三院充分展示了国家队和高水平医院应该有的职责和实力，作为深圳市唯一一家定点救治医院，在患者救治、疫情防控和科研领域，都作出了巨大贡献。

▲原深圳市副市长吴以环（前排左一）调研深圳三院应急院区

这已经是2020年人们熟知的故事之一。“疫情初期，患者一窝蜂地来，支援还未到位，对病情也不了解，压力很大。”刘磊说。压力最大的时候，全省近三分之一的新冠病人在三院，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患者能否救活，这个地方需要注意些什么，这个角度能否开展研究……”（精彩报道→刘磊：我们为深圳拼过命）


经历过抗击非典、禽流感的其他公共卫生疾病的战斗，深圳三院有着充足的战斗经验。作为主心骨，刘磊一直表现得十分镇定。受他影响，大家从容应对。世界卫生组织调研时，特别表扬说：“反应及时，医疗技术好、设备好，院感也做得好。”


2020年5月21日，三院最后1个确诊患者出院。总共收治462名确诊病例，治愈率99.35%。同时，刘磊还组织科研攻关，拿到省部级及以上项目47项，累计资助金额超4600万元，以第一或通讯作者在国际顶尖杂志发表SCI论文110篇，影响因子超848分，申请国际专利5项和国内专利5项。

▲刘磊获评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

如今，疫情有关科研还在继续，钟南山院士等专家参与其中。“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把这个疾病了解清楚，让人类早日战胜新冠。”刘磊说。前不久，广东省公布2020年度广东省科学技术奖获奖名单，由钟南山院士牵头，深圳三院作为第二完成单位的“新发冠状病毒感染的防控策略与临床诊治”项目获科技进步奖特等奖，获奖人员中有刘磊等7名三院专家。


今年初，国家也从另一个角度再次肯定了深圳三院的建设成绩——2021年1月21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发文通报表扬2018-2020年改善医疗服务先进典型。深圳三院《基于“平疫结合”的“开关”管理模式及实践》在“以危急重症为重点，创新急诊急救服务”一项举措中入选典型名单。


坚持“强专科、大综合”的三院，早已脱胎换骨。一个以国家结核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建设为核心，感染病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与器官移植学科建设为两翼，新发传染病及疑难感染病、肝病、艾滋病为支柱，八个综合性特色专科为支撑的综合发展战略正在形成。刘磊称之为“一体两翼、四轮驱动、八大支撑”。


与之相对的是，刘磊至今在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办公室工作，里面放满了各种文件和荣誉证书，还有加班时补充能量的水果。身材高大的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显得有些局促，但墙上的牌匾悄悄表达了主人的心声：宠辱不惊。


蜗居虽小，格局却大。有领导调研，或媒体采访，刘磊兴起时会带他们到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最高层的会议室，走上阳台，向远处眺望，那里是二期建设工程，1008张负压病房的应急院区已投入使用，望之如荼；新的器官移植大楼正浇筑地基，望之如火。


“过往岁月，皆为序章；点滴付出，皆是心血。”刘磊说。顺着他的目光再向前，可以看到绿树掩映的厦深铁路，一辆复兴号列车呼啸而来。